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考试制度改革符合人才培养规律 ——专访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
时间:2015-05-06  来源:admin  
摘要:被长期诟病为“一考定终身”的高考制度,终于迎来了改革契机。
 
被长期诟病为“一考定终身”的高考制度,终于迎来了改革契机。

 
十八届三中全会《决定》提出,“推进考试招生制度改革,探索招生和考试相对分离、学生考试多次选择、学校依法自主招生、专业机构组织实施、政府宏观管理、社会参与监督的运行机制,从根本上解决‘一考定终身’的弊端。”
    近日,教育部副部长刘利民透露,明年上半年将发布考试制度改革总体方案,以及高考改革等各领域的改革实施意见,有条件的省份开始综合改革试点或专项改革试点,2017年总结成效和经验,推广实施,2020年基本形成新的考试招生制度,各省(区、市)最迟2014年年底前出台本地区具体实施办法。
    《凤凰周刊》记者就此专访了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、中国陶行知研究会副秘书长储朝晖先生,他对高考招生历史理论和现实问题有长期研究,他提出,学校自主招生有利于更全面考核学生素质,对农村和偏远地区的学生会更为有利,是一种更为公平的考核机制,此次改革方向符合人才培养规律。
    记者:此次三中全会《决定》提出,推进考试招生制度改革,探索招生和考试相对分离、学校依法自主招生的机制,你如何看待这项改革?
储朝晖:这项改革,实际上是我们多年呼吁的结果,直到现在,改革方向才基本确定了下来。我认为它符合国家战略,符合人才发展和高校发展需要,是一个非常理性的决定。
多年以前,我们就呼吁要建立高校自主招生,由专业组织进行考试的高考招生制度,但是一直没有实现,原因就是很多人认为,考试是最公平、最合理的,虽然它不是最好的制度,但是也不是最坏的。到了1999年以后,高校扩招,招生人群发生了很大变化,但是考试还是老的办法,用单一标准去评价所有的学生,这就使得考试制度越来越跟不上社会发展步伐,也跟不上学校和教师的发展需要。
    《决定》的相关表述,准确切合了现在考试当中存在的问题,招生和考试分离后职责更明确了,招生由学校自己决定,考试由专业机构来实施,政府从这两方面退出后,现行招生制度将从以行政为主导的计划招生,转变为以专业为基础的自主招生,这样可以通过多方面了解考生情况。
    记者:可能长期以来,大家都认为考试是相对公平的,所谓“分数面前人人平等”,尤其对农村学生而言,综合素质可能没办法跟城市孩子竞争,只有考试是唯一可以竞争的砝码。
储朝晖:这其实是长期以来的一种误解,大家以为现有的高考招生制度是公平的,这只是形式上的公平,实质上是不公平的,而且是系统性的不公平,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:
首先,城乡之间的教育资源差异,不同发展区域的学校,都以分数作为准绳,看似公平,实际上由于城市教育资源更好,城市学生考同一个分数要简单得多,相反,农村学生要付出更多努力。
    比如,北京四中或人大附中的学生考80分,跟偏远落后地区的学生考80分,两个80分之间是不可比的,但现有的系统把它当成一样的,这是一个系统的不公平。在专业的评价下,就会考虑你是在什么样的教育条件下取得的学习效果,会进行综合考虑,如果仅仅考虑分数,就可能会埋没掉很多人才。 
    其次,就是结合高考加分等其他因素,我们对985高校的入学率做过系统比较,统计数据表明,各省之间的招生计划相差数十上百倍,那么如何去调整如此大的差距呢?通过权力进行调整,所以到最后,就是一个权力的博弈。此外,包括异地高考问题,都是权力不好处理。那么如何来解决这些问题呢?最终就必须打破这个计划体制,让考生和学校之间直接去选择,这才是一个实质的公平。
    记者:目前公众对这一改革,可能还会有很多思想观念上的障碍,最大的障碍就是担心发生腐败,毕竟中国人民大学自主招生腐败案还历历在目。
储朝晖:对于这种担心,我是可以理解的。因为确确实实发生了这样一些事情,不只是中国人民大学,还有其他一些学校,都存在着招生腐败问题。
    但是,很多人没有分析腐败的根源,它不是因为自主招生,而是因为自主招生背后的行政主导体制,不是自主招生有问题,而是不受监督的行政权力和计划体制存在问题。就像当年计划体制下的价格双轨制,不是市场有问题,而是计划有问题。但是现在公众可能难以理解,所以要做很多解释工作。
    怎么去解决这个腐败问题呢?就是要有专业的招生体制,同时也要公开透明地接受监督,包括来自家长、考生的监督和政府的监督,而此前的制度,行政权力完全不受监督,存在很多灰色区域;而专业的权力,本身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公开的,它通过专业做出的判断,是能够得到大家认可的。
    选择招生老师的时候,应该是由各个学校组织专业的招生委员会,这个委员会由学校通过一定的程序来选。选择的标准,不是由政府行政部门统一制定,而是每个学校自己制定,这样可以发挥学校的自主性,订的标准也是有差异的,比如研究型大学跟一般大学就不会一样。
    记者:专业的招生委员会是否就不会腐败呢?大家可能还是会怀疑,毕竟他们有太大的自由裁量权。
    储朝晖:腐败的可能性还是存在,但是从系统上来讲,监督一个学校或一个教师,远比监督一个省招生办或者原来带有行政色彩的招生办,或者是省属教育部门来得更加容易,因为它的层级更低,监督起来就更容易。而且监督者范围更广,会有更多人参与监督,包括考生、家长和它的上级主管部门。
    如果要监督一个很高的权力,实际上是很难的,很多人没办法监督。所以从系统上来说,我认为它腐败的可能性更小,当然不是没有可能。那怎么样去做到更规范呢?美国有很多高校也遇到过这个问题,比如说面试环节,通常是男性教授较多,打分可能有性别差异,对于外貌漂亮的女生可能会打更高分,而对于素质更高但外貌较差的男生,可能打更低的分,会存在以貌取人的可能性,但总体来说其公平性要远远优于只考虑分数的体制。
    任何一个学校都会想尽办法,招到相对更好的学生,这对农村地区的学生是更有利的。比如说,哈佛大学每年都会录取很多来自农村地区的学生,这些农村学生都是有一定才能的,尽管他们经济条件可能不够好,但绝不会成为影响学生被录取的因素。
    记者:确定为学校自主招生以后,应该以怎样的标准来招?
    储朝晖:考核一个学生可以分为三个层级,这三个层级构成一个金字塔模型。
    最底层的是考生学业成绩,就是考试分数,包括高考会考成绩和平时学业水平测试等,在美国就是SAT(全称Scholastic Assessment Test)中文名称为“学术能力评估测试”。
    中间层级,就是考察学生的社会活动能力,比如参加过什么社会活动,在这些活动中的表现如何,担任什么角色,这些活动能够显示出学生具备哪些才能等。
    最顶层的是考察学生的思想特质,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看学生有没有使命感,用中国的话来说,就是有没有志向?有没有领袖力?有没有责任感?比方说看到街上有乞讨者,你是想给他几块钱,还是想改变他的生存现状?或者说如何让这个社会没有乞讨者?如果有后面这种想法,就说明你是有社会使命感的,那么就可以去学习专业知识,比如经济的、管理的和社会福利的知识,来改变这种社会现状。
    记者:各个层级在考核评价体系中,所占的权重各是多少?这是否也是未来中国考试制度变革的方向?
    储朝晖:像哈佛的招生,就特别注重这个人是否具有使命感这种特质,如果没有这些特质,即便你考了很高的分数,学校也可以把你否定掉。但是如果你具有这种特质,哪怕你考分低一点,学校也可以把你录取。他们认为,考分主要是显示学生具有学习能力,考分在哈佛的录取中所占的比率,在不同的专业不一样,大致占到25%-40%。而我们长期以来将考分当成唯一的考量依据,这本身就是违背人才成长发展规律的。
    这种层级考核,肯定是中国未来发展的趋势,但是它不会是全面覆盖,而是会分层级的。就是说不同层级的大学,招生工作的粗详可能不一样。一些低端的大专学校,可能就参考他高中的学业成绩,甚至不用参加高考也可以直接招生。再高一层级的大学,可能只需要参考高考成绩,而不用面试,只要大致在那个区间就可以被录取。但是再高一层级的大学,就一定要将招生工作做得细致,否则就办不好,像美国哈佛、耶鲁这样的学校,就一定要做这样的工作。
    记者:这样操作看似很理想,但招生成本和招生工作量会高很多,这个问题如何解决?
储朝晖:上次我在广东珠海跟当地的教育研究员探讨,他们也向我提出这个成本高昂的问题,我的回答是,你们现在这样上大课,交的学费虽然不多,但是上完课一无所获,没有成才,这样比较,哪个成本更高呢?教育本身就应该是一个细致化的工作,很多人问应该如何培养特殊型人才?这也是著名的钱学森之问,只有每一个人都能够得到更精细的培养,才能够有特殊型人才。
    有些人高考分数低,如果后续的教育措施跟上,他可能成为英才,但如果没有跟上,这个人才可能从此就被埋没。难道高考分数高就能够说明是英才吗?不足以说明,所以我们之前缺乏一个精细化的评价,这个评价的成本加大,跟它的产出是直接相关的。如果不投入这么大的成本,可能导致很多人才被埋没,所以说这个成本的增加是值得的。
    未来中国的考试制度改革,应该是首先定下大的方向,然后各个地区自愿自主地来参与改革试验,在这个实验过程中,给大家自主探索的空间,然后再总结经验,在更大的范围内去推广,是这样的一个过程。